被外界誉为反斗牛中心的西班牙第二大城市巴塞罗那,2011年9月25日进行了最后一场斗牛赛,斗牛士们合影留念。
执牛耳——斗牛士
曾经的斗牛士何塞·路易斯·博特(Jose Luis Bote),现在是马德里一所培养斗牛士的斗牛学校校长。他说:“一个人愿意冒生命危险并不意味着他想尽快结束生命。每一个斗牛士走上斗牛场时,随时都面临死亡威胁,但他从不想这些,因为这就是他的工作。”
半个世纪前,有一群胆大调皮的毛头小子,准备随时冒生命危险借斗牛一夜成名,成为富翁,为此背地里借用别人牛群中的公牛进行训练。1976年,马德里开办了第一所斗牛学校,自此人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学习斗牛了。
博特说:“每一个少年成长过程中都幻想过冒险和奇遇,成为明星,这也许就是年轻人对斗牛职业趋之若鹜的主要原因。”尽管目前斗牛士职业和荣耀已大不如前,人们也没必要冒这个险来赚钱,但对他来讲,成为斗牛士就意味着脱贫致富。20世纪60年代末斗牛士是最炙手可热的职业,成功制服斗牛会赚很多钱,并且成为全民偶像,获得如当今世界著名足球运动员的荣耀:斗牛士一晚可以赚3.5万至35万欧元,如果够勤勉,一年能进行70场比赛。博特掀起衬衫,露出满身的伤疤,说道:“斗牛士表面上光鲜亮丽,高额酬金、高知名度,但没人在意他为此付出的汗水乃至鲜血。”他25年斗牛职业生涯中曾三次直面死亡。第一次是17岁时,公牛角刺穿了他的大腿静脉,所幸医生当场施救。“第二次刺中了我的肚子,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我必死无疑,因为牛角刺穿了大肠、肝脏和胰脏。经过一年半精心治疗,我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。第三次刺中了脊椎,直接造成我下半身瘫痪。医生说,我的余生都将在轮椅上度过。”
这一次,博特又神奇地站了起来。由于腿有些瘸,他更多地潜心钻研斗牛技巧和提升斗牛水平,并再次登台表演。“我们圈内有不成文的规矩,决不能再穿当时受伤的衣服,但我故意穿了,就是要磨练自己的意志,战胜那种恐惧。我认为自己还不能离开这个舞台,因为尚未迎来职业巅峰战绩。”巅峰之作于1996年5月5日出现在墨西哥的阿瓜斯卡连特斯(Aguascalientes),这是博特第三次返回斗牛场的第二年。当时他力斗两头公牛,获得了4只牛耳和2只牛尾的最高奖,藉此成为在墨西哥获此殊荣的首位斗牛士。博特的名字也因此蜚声拉丁美洲、西班牙及相邻国家。由于背伤复发,伤痛加剧,博特不得不告别他挚爱的斗牛场。
他从未向学生展示身上的伤疤,而是将经验和体会倾囊而授,努力教会他们自律、学会集中精力和尊重对手。他说:“公牛不是斗牛士的敌人,二者应融为一体。人与动物如能天人合一,那将是一场完美无瑕的斗牛比赛。如果不是,后果可想而知。斗牛士如果没有制服公牛,或者公牛没有顶到斗牛士,都是耻辱,不论对人还是对公牛。”
“勇敢者”——公牛
对斗牛士来说是奇耻大辱,反过来对公牛饲养场主来说就是无上荣光。如果他饲养的公牛能够战胜斗牛士,并展现出绝佳的战斗气质,这意味着饲养场主非常尽职地完成了任务。公牛战胜斗牛士的比赛只是个案,获胜的公牛可以全身而退,活着离开斗牛场,还可以继续配种,以产下更具侵略性的后代。这一无上荣光于2011年发生在一头名叫“勇敢者”的公牛身上,它的主人是来自安达卢西亚饲养场的阿尔瓦罗·努内斯(Alvaro Nunes)。他和公牛绕场一周,接受看台上观众的掌声和欢呼。得益于成功的养牛经,努内斯以每头1.3万欧元(饲养成本约4000欧元)的价格向全国各大斗牛场出售公牛,尽管这一价格是当时公牛均价的3倍,但销售依然火爆。
为斗牛比赛遴选最具侵略性和战斗力的公牛,是西班牙饲养比赛用公牛的重中之重。野牛的后代是比赛用公牛的首选,它们可以毫无缘由地突然攻击人类。为了让这些公牛不被驯化,饲养条件必须最大限度地接近自然状态。公牛可以自由自在地在牧场上游荡4年,很少能见到人,饲料定点投放。努内斯说:“公牛之间也会打架,因此我们都给牛角安装特制的套子,避免出现意外伤亡。公牛基本都会死在比赛中,难道它的死还不够高尚吗?”
2016年7月西班牙东部城镇特鲁埃尔(Teruel),29岁的斗牛士维克多•巴里奥(Victor Barrio)被公牛抛到空中后坠地, 重达500千克的公牛用角刺穿了他的肺部,切断了一条大动脉。这是1985年以来首例斗牛士被公牛当场刺死事件。
斗牛比赛规定,斗牛士要用利剑从公牛第三和第四根脊椎骨之间刺入心脏,以便最短时间杀死公牛。这是非常难做到的,因为斗牛士在做最后致命一击时,也是最容易被牛角顶到、最危险的时候。斗牛士如不能以轻盈、潇洒的一击令公牛臣服于脚下的话,或者让公牛活受罪、或者必须请助理帮忙的话,看台上的观众就会报以嘘声,喝倒彩。
“上帝”——观众
上上个赛季5月刚刚开赛,葡萄牙斗牛士胡安·莫拉(Juan Mora)即在马德里拉斯本塔斯斗牛场当场痛哭流涕。这是他近40年职业生涯的谢幕演出,他没能一剑杀死公牛,为此羞愧万分。看台上的“上帝”向他吹口哨,给他嘘声。斗牛圈里习惯将观众称为“上帝”。如果斗牛士让观众大饱眼福,“上帝”会全体起立鼓掌,手中挥舞着白手绢,要求奖励勇敢的斗牛士。斗牛场上人与公牛的生死决斗已不能在“上帝”心中勾起一丝涟漪,更无心灵的悸动。他们在看台上吃着零食,喝着酒,嗑着瓜子,抽着烟。斗牛场是为数不多允许抽烟的场所,抽完还可以在台阶上掐灭烟头。
西班牙人不会无缘无故、突发奇想地去看斗牛比赛,他们对此要么矢志不渝,要么嗤之以鼻。挚爱斗牛的人,认为比赛当中能充分体现出斗牛士面对死亡所表现出的勇敢、优雅和自豪。当身穿亮甲和金银绶带礼服的斗牛士不负众望,用红色斗篷将公牛强壮有力的冲刺引向一旁,公牛角与斗牛士身体擦肩而过,距离心脏咫尺之遥的一瞬间,看台上的观众会如醉如痴地挥舞手中的白手绢,要求给予勇敢的斗牛士以奖励。
反对野蛮残暴
哥伦比亚的斗牛士阿尔瓦罗·穆内拉(Alvaro Múnera)曾幻想有朝一日在西班牙参加比赛。1984年他18岁,在西班牙一个与自己同名的小村子完成了自己第22场斗牛,这也是他最后一场演出。比赛中他颈椎严重受伤造成瘫痪。经过多年治疗,阿尔瓦罗·穆内拉学会用拐杖走路,并成为斗牛比赛坚定的反对者。“当公牛刺中我颈部的时候,我终于体会到利剑刺入公牛颈椎骨之间的真实感受。公牛拥有与人类似的中枢神经系统,将人类的快乐建立在公牛痛苦之上有违道德,也为现代文明社会所不齿。”阿尔瓦罗·穆内拉认为人与公牛的决斗是不公平的:西班牙3个世纪斗牛史中死了300名斗牛士,而每年被刺死的公牛即达数千头。“这何尝不是悲剧?说到不可思议的嗜血风俗,古玛雅和阿兹特克人也曾有拿活人祭祀的传统,难道我们还要让这一悲剧重演吗?我相信,不久的将来,人们在回忆斗牛比赛时自然而然会联想到人类历史最黑暗的一页。”
时代不同了,现在很多西班牙人从小已不再玩“斗牛”游戏,年轻人更多痴迷于极限运动,斗牛比赛已日薄西山,往日风光不在。有越来越多有识之士反对斗牛这种野蛮的喋血游戏,谴责这种血淋淋的“返祖”行为。但如果你去跟斗牛拥趸说这些,他们会鄙夷地引用政治家、律师和作家恩里克·蒂耶尔诺·高尔文(Enrique Tierno Galván,1918〜1986,曾任马德里市长)30年前写下的一段话:“当西班牙人看斗牛比赛没有了与死神约会的心情,而是如同看场电影,那么比利牛斯山脚下就应该写下如下的墓志铭:这里是西班牙,一个曾与公牛决斗的国家。”
※文章为作者原创,版权归《世界知识画报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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